目录松桃苗歌书句子6 松桃大兴镇苗歌书句 松桃苗歌书句之舌战下
由于历史的原因和经济的制约,湘西苗歌在传承过程中起教化作用,是苗族人集体智慧的结晶。经过考察,苗族歌曲是经过长期的群众性的口头创作、口头传唱而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湘西苗族人在歌唱中保存和传播了本民族优秀的音乐文化,用歌声叙述了本民族起源、男女相爱生子、人们生活习惯和民俗风情,这种多声苗歌远远超越了音乐的本身,使它具有史诗般的特征。在湘西自治州和贵州省松桃苗族自治县,有一种叫“沙筛”的多声部苗歌,各声部进入整齐,七言一句,四句一联,整部歌曲在四联或四联以上,唱的都是苗族来源、祭祀鬼神、生产生活等内容,和汉族民歌的一般特征极为相似。如这首多声“沙筛”苗歌《情歌》:
眼望姣娥年二八,登林的笋正发芽,
人正年轻花正茂,恰好风流贪野花。
这首歌两声部旋律交织突出,上、下两声部作大二、大三度移动,乐句之间分别采用苗歌中典型“和韵”的办法,运用换韵、押韵、谐韵等技法,使两声部巧妙连接,和声进行规脊芹宴整。湘西多声部苗歌是湘西苗族民歌发展的自然产物,没有经过雕琢和专业加工,属于朴素的原始民歌,是我们研究多声部民歌的最好蓝本。苗族学者陆群在研考苗歌时有这样的论述:“苗歌是苗族人对自然的感性描绘,这些歌都是以湘西山川大地为背景、为舞台,故可视为对大自然的最好表达。”(见《苗族巫文化的宗教透视》、陆群著,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
湘西苗歌基本特征还表现在这种多部歌曲中多声思维形成的方面。在湘西苗歌及多声部苗歌中,一般都是以旋律当中最低的那个音开始,又用最低的那个音结束;或是以旋律中最高的那个音开始,又用最低的那个音结束;由于这种低起落或高起落的旋律流动,造成了曲线型、山峰型两种旋律线条,它为湘西苗族多声部歌曲的形成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条件。在苗族歌曲最初的思维形成过程中,苗歌的旋律线条、欣赏习惯及歌手的演唱处理,使这种多声、立体的思维形式由不自觉走向自觉,形成了一种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和声特性。
湘西苗歌与其他民族歌曲一样,不需要专业加工和故意摆设,它是自然、平衡的产物,有时演唱中歌手的即兴性还会占去大量的时间和位置。
研究湘西多声部苗歌的基本特征,要求我们必须从实际中去掌握它的基本规律和基本程式,这是关键的一个技术问题。 湘西苗歌一般在演唱时都带有引子、插部和尾声,节奏非常自由和复杂,在一首歌曲中时常有不少停顿。由于地区与发声特点的不同,湘西多声部苗歌的演唱形式有着固定的组织形态,它同苗族山歌一样,被分成了两大类。第一类是韶唔类,这种多声的苗歌流行于湘西花垣、吉首、古丈、保靖一带,因为是高腔类,曲调的抒咏性很强,节奏非常自由,抒情优美。这类形式的多声苗歌适用于野外劳作演唱,音程跳动大,高亢激越。我们在考察时发现,韶唔类多声苗歌主要是男声合唱,因为这种歌曲在野外劳作而唱,劳动强度大,只由男人来承担的劳动类多声苗歌。如这首《椎牛舞歌》(女客合):
椎牛大鼓置中堂,青年击边震山岗。
请客都来跳鼓舞,给咱椎祭添彩光。
椎牛大鼓置大坪,青年击边震山岗。
请客都来跳鼓舞,年年岁岁五谷丰。樱银
除这种男声合唱、女声应合的多声歌曲外,有些风俗类歌是由女声合唱担当的,和男声合唱一样,它也是韶唔类中的一种。
第二类是韶萨类,流行于湘西自治州各县市,根据其演唱形式的不同,又可分为如下几类。
1.情歌类:这类多声苗歌在吉首、花垣、保靖等地最为流传。在演唱时,高音声部作引子出现,后一声部接腔,加上一些称呼语,如“嗨一噢”或“乃晤一色噢”等,听起来旋律平缓、流畅,仿佛山泉流水。
2.古歌类:这是一种粗犷、原始的歌曲,旋律跳动不大,结构不太规整。这类歌一般只有两声部,用三字句、四字句、五字句、七字句相互配合而成。
3.扛仙歌类:这类多声部苗歌气势单薄,演唱人数一般在三四人左右。它的特点是在唱歌前,歌手先打个呵欠,然后用凄凉的颤声演唱。这类歌只有两个声部,一声部用颤声唱衬词,另一声部用颤声唱歌词,气氛严肃,情绪凄惨。
4.哭嫁类:这类多声部歌曲是由新娘、伴娘、娘家人(只能是妇女)、新娘母亲等哭唱的一类多声苗歌。哭嫁类的多声苗歌艺术性很强,腔调有一定的装饰性,演唱时拖腔、颤声贯穿于歌乐始终。多声部演唱时,常常有这样一些特点:一声部先哭唱,另一声部再用第一声部第二乐句为头起唱,第三声部接着模仿第二声部的办法,这样反复不断地往下唱。
5.跳香类:这类多声苗歌流行于吉首、首枯泸溪、古丈等县市。它和其他苗歌的平调一样,都时常采用拖腔、下滑音等方法,衬词颇多。在演唱时,人们跳着舞,欢庆丰收;领舞者左手拿绺巾,右手持师刀或牛角,后面跟着四个小伙子,边舞边唱,合迎着舞蹈的节奏,气氛欢快、谐合。
在演唱苗歌时,歌手们运用了滑音和假声的演唱方法。滑音是苗歌演唱的基本方法,它是由一个音向上或向下滑唱进入到另一个音,然后拉直真嗓。在多声苗歌演唱中,不论是句首或句尾都可用滑音。
假声演唱也是苗歌演唱常用的一种方法。由于有些苗歌旋律音域较宽,旋律起伏又大,在演唱时要想达到有足够的气息,有正确的共鸣而声音不抖,只有用假声来代替真声,使长音轻松自如,声部尖而有根。
笔者在这里要提到的是,在演唱陈述性的多声部苗歌时,真声演唱还是最基本的方法,因为它需要有粗犷、类似朗诵调的音色。 湘西多声部苗歌的节奏比较自由,近似于散板,但它散而不乱。在研考湘西多声部苗歌时,我们似乎感觉到它节拍很自由,无法从中找出规律性的东西来,好像全是散板,不能划分小节线。但仔细观察,其实多声部苗歌存在着一定的、固定的节拍,只不过在部分乐句中,由于歌曲本身需要,歌手们即兴的缩短、延长、休止,使节拍和节奏在一首歌曲中显得多样化。想找出规律性的节拍与节奏并不难,只要了解湘西苗族人的生活习惯与多声思维方式,这种形散拍不乱的多声部苗歌的神秘面纱就会揭开。
在掌握了苗歌的节拍与节奏形成的自然规律后,一种湘西多声部苗歌节拍的典型特点就会出现,它们在力度的处理上是:头拍强、二拍弱、三拍次强,与欧洲音乐理论中节拍强弱规律有着明显的不同。在西方传统的节拍规律中,2/4、3/4、4/4等拍的强弱规律是强、弱或强、弱、弱或强、弱、次强、弱,但在湘西苗族多声部歌曲中2/4、3/4、4/4的后拍或后半拍,都要比它的前一拍强。这种处理是湘西苗歌及多声部苗歌的特殊现象。 湘西多声部苗歌大多数是二声部,三声部和四声部苗歌有时在衬腔的作用下也会出现(衬腔作内声部,有时也作旋律声部)。我们在研究湘西苗族二声部歌曲时发现,苗族二声部歌曲多为支声型,也就是两个声部同时演唱同一旋律的变体,这是湘西多声部苗歌的最常见的声部结构类型。韶唔类主要以声部加花的手法为主,运用加花与模仿互为变体,造成旋律流畅与节奏疏密的对比。韶萨类主要是以分开声部、交叉声部的手法为主,在演唱这类型的二声部苗歌时,二声部各以同一旋律为变体,以相同的速度、相同的节奏演唱同一歌词。
三声部和四声部苗歌的演唱少见,有时必须在苗家“四月八”、“赶秋”等特定的节日中才能聆听到这种多声民歌的神韵。三声部和四声部苗歌演唱的人数一般都在十几人以上,有时还按年龄、性别分别排成二至三排,运用衬腔与唱词的相互交替、结合,构成了三个或四个声部的轮唱现象,这种声部构成形式使湘西多声部苗歌在风格上突破了多声部民歌的原始风貌。
湘西多声部苗歌的和声特点是五声性的和声音程,它和其他民族的多声民歌一样,都以五声性自然音程为主,以四、五度以内的密集音程为主,以大二度和纯四、五度及小三度的运用最为常见。 湘西苗歌大部分由两个或三个声部组成(四个声部少见),其织体形成多样。
我们平时常见的织体形式是主旋律与衬托声部或低音声部(第二旋律)相结合发展的一种声部结构形式。例如这首三声部的《故事歌》,歌词大意是:
雷公炉内去打铁,打成快箭四五根。
盘古把箭拿在手,分别插中海水门。
一箭射出消海水,二箭射出见山村……
在演唱中,一个声部演唱旋律,另一声部作陪伴或补充式进行,第三声部作持续音、固定音型演唱,这两个声部对旋律声部分别起到了陪衬、烘托、补充的作用。在湘西多声部苗歌的织体形式中我们发现,它在演唱中陪伴、衬托(模仿衬托)的织体形式较多,有时还会偶然地出现少部成对式织体,这样,它跟汉族的对比式复调型织体很接近了。笔者认为,湘西多声部苗歌的这种织体形式体现了湘西多声部苗歌在多声思维形式上走向了成熟。
湘西苗歌在演唱方式、表现内容、唱腔润腔等方面极为丰富,织体形式除了常见的支声外还存在着接应型与主调型等多种织体形式的倾向。 湘西苗歌的调式很多,宫、商、角、徵、羽或类大、小调式都有。从调式构成来说,以宫(Do)调式最为常见,其次就是羽(La)调式、徵(SoL)调式,商(Re)调式,角(Mi)调式有时偶尔出现,而其他民族多声民歌中无角调式现象。例如现今流传于湘西花垣一带的苗族哭腔调《抓壮丁》就是角调式,其歌词大意是:
回忆往日恨夜长,泪洒枕衾自凄凉。
抽丁捉我小儿子,我儿欲跑遭了枪。
失声喊娘倒下地,口吐鲜血把命亡。
它的曲调自由、悲伤,歌曲旋律声部第一段为E角调,衬腔声部开始也为E角调,到中段转到D商调,形成一种调式交替现象。为什么其他民族多声部民歌无角调式?樊祖荫教授解释说:“这可能与五声在三分损益律中产生的次序有关,角为最后一律。”[8]笔者认为,由于地区与和声思维方式的不同,各乐曲在调式上的构成也有自己民族的偏爱,这不足为怪。
湘西苗族多声部歌曲大都采用五声性音阶,在主音确定的情况下,其他音有可能被看成经过音,在组织音阶形式上呈多样性。在多样调式中,有转调现象。由于多声苗歌旋律的变音现象存在(如*1、b7),这样会使另一声部在重唱结束处采用“以清角为宫”的手法,转入下五度宫音的调式中去。”这种变音现象是苗族歌曲的特色,也是其自然转调的最好、最方便的一种手段。 和其他民族的民歌相比较,湘西苗族歌曲的曲式结构最为特殊,它在曲式结构上以乐句为单位核心,用乐句前、中、后来划分歌曲的曲式、段落。多声部苗歌开始的部分往往被称为引子,它是整部多声部歌乐的起腔。由于苗族多声部歌曲中有许多衬词和衬腔,在中段或中间的乐句中,往往被歌手看作是歌曲的呈示部,也就被歌手们称作间腔(加腔)。在歌曲结束时,有专门供衬托结尾的衬腔,这也就是苗歌的尾声。这是多年来苗族人对其歌乐的曲式结构的表述,是湘西多声部苗歌本身具有的一套独特的曲式结构。湘西多声部苗歌的曲式主要有一段体、二段体、三段体、四段体、多段体等,它常常被人们划分为偶句歌和奇句歌,大多数歌曲都是二句为一联,两联或两联以上为一首。一首多声部苗歌或一段多声部苗歌,一般为一个或两个乐句加上引子、间腔、尾腔组成。在演唱当中,每一个乐句又可能由一个或几个不同的衬腔不断地重复和变化着出现。
湘西苗族歌曲的曲式结构是其多声部歌曲艺术形式的集中体现,在我们考察中还发现,湘西苗歌的曲式结构虽然有其特殊性,但它同其他民族民歌仍有许多共同之处,是民歌艺术的普遍反映。
湘西多声部苗歌主要流传于花垣、吉首、泸溪、古丈、保靖、龙山等县市,另有一部分流传于怀化、常德、张家界等地。湘西苗族内部支系繁多,根据地区、部落、姓氏的不同,他们被分为青苗、花苗、生苗(黑苗)、仡佬苗、土蛮苗(熟苗)等多种支系。[1]苗族人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他们勤劳勇敢、能歌善舞,在长期的劳动与生活中,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民族文化艺术。
湘西多声部苗歌集山歌、傩歌、哭嫁歌、故事歌、椎牛鼓舞歌、拦门歌、扛仙歌、跳香歌(辛女歌)八种为一体,歌词多为七言一句,两句组成一联,两联为一首。有时,根据需要可发展到六句以至数十句。演唱时,声部此起彼伏,多声特点明显。在多声部苗歌中,高、低声部先后进入,两个声部相互交替流动,有时再加上“拉腔”和“领歌”,同时可唱出三至四个声部来。多声部苗歌曲调朴实,旋律发展多为平稳,线条流畅。多声部苗歌是湘西苗族人民非常喜爱的一种民歌演唱形式,它有利于人们之间交流感情、思想、文化,它情绪开朗、朗朗上口,在湘西苗族人中得以长时间流传。
(一)湘西多声部苗歌的产生与发展
湘西苗族与五千多年前的“三苗”、“九黎”有着一脉相承的渊源,由于历代统治者竭力推行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政策,湘西苗族被赶进深山老林。历史上,有关“九黎”、“三苗”的地域、地区有许多记载,据王桐龄的《中国史》载:“扬子江流域七省(江苏、安徽、浙江、江西、湖北、湖南、四川),为苗族分布地”。据《韩非子》载:“三苗之不服者,衡山在南,岷山在北、左洞庭之波,右彭蠡之水”。又据《史记•吴起列传》载;“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从史书上记载来看,如果把九黎、三苗连起来,那可是一片广阔的大地。湘西苗族人和其他苗族人一样,由于历史原因,被迫迁入大山深处,他们大都分散居住在群山峻岭、深山峡谷之中,他们为了生存,辛勤生产,他们惟一的方式是用歌乐形式来交桐物流思想和感情。[2]由于苗族人无文字,他们的文化传承也只能靠歌乐形式来实现。这样,歌乐便成了苗族人民一种文化交流的手段。湘西苗歌的多声部是何时出现的?据《中国多声部民歌概论》(樊祖荫著,人民音乐出版社,1994年版)载:“农业的出现导致了人类定居生活的巩固和发展。较为安定的农耕集体生活,为群体歌唱的发展提供了必要的环境和条件。”可以推断,湘西苗歌多声因素也相应萌芽于苗族人的农耕集帆清体生活时期,由于定居生活本身的需要和农业生产规模的扩大,湘西多声部苗歌依附于集体劳动方式应运而生。
在湘西泸溪县苗族地区流传着这样一首记载苗族来源、迁移的二声部古歌,歌名叫《部族变迁》,它是我们发现的湘西地区苗族多声部歌曲中最早的一部,内容主要为苗族祖先的迁徙和对族根的追溯。歌曲的歌词共128行,根据石宗仁先生的翻译和陆群老师的整理,现摘引一段如下:
古时苗人住在广阔边的水乡,
古时苗众住在水乡边的地方,
打从人间出现了魔鬼,
苗众不得安居,
受难的苗人要从水乡迁走,
受难的苗众要从水乡迁去……
这首二声部歌曲旋律简单,类似朗诵调,二声部旋律交替时衬腔起了主要作用。
在湘西古丈县河蓬一带,流传着著名的民间合唱《细细摘来细细收》,在歌唱与劳作中同时进行,苗族人称为“工夫歌”。其歌词大意是:
桐树结籽弯枝头,
啊汝,
条条枝头满山沟,
众人协同细细摘,
啊株,
细细摘来细细吹。[3]
这首多声部苗歌是局轿液由低声部先起,高声部后进,最后低、高两声部互相交替流动,虽然只有两个声部,但每个声部表现的主题各有不同,是很巧妙的穿插配合。
从多声部民歌的形成和发展规律来看,苗族多声部民歌也是依附于集体劳动的民歌,也是在有了某种熟练的劳动方式之后才形成的,如湘西苗族的多声合唱歌曲《鼓声阵阵歌声响》、《歌声阵阵象飞泉》等等,它们都是苗族人农业生产高度发展的产物。随着时代的演进,一种精神追求和较高的审美方式就会产生,多声部的苗族情歌、傩歌、哭嫁歌、故事歌、椎牛鼓舞歌、拦门歌、扛仙歌、跳香歌等就会逐渐流传于苗族人中,因为形成这种多声民歌的社会背景是十分广泛的。
(二)湘西多声部苗歌的内容与体裁
湘西多声部苗歌内容丰富,体裁形式多样,就苗歌的演唱风格而言,大多属于或接近山歌体。
湘西多声部苗歌内容主要有:1.表现青年男女爱情,反映苗族人的日常生活。2.祭祀、祭神,还傩愿酬神。3.女儿出嫁,哭嫁。4.叙述苗族英雄、讲述民间故事。5.椎牛跳舞,风俗祭祀。6.苗族人热情好客,拦门吃洒。7.扛仙祭祀,去病降魔。8.苗族人欢庆丰收,预祝来年风调雨顺。[4]
湘西多声部苗歌体裁十分复杂,笔者根据演唱场合和演唱形式,把多声苗歌分为“韶唔”(高腔)和“韶萨”(平腔)两大类,国内部分民歌研究者还根据苗歌的演唱特色把“韶唔”看成了抒咏性歌腔,把“韶萨”看成了“陈述性歌腔”。[5]“韶唔”腔旋律起伏大,抒咏性强,高亢激越,抒情优美。“韶萨”腔旋律平直,曲调清丽婉转,属朗诵调。在多声部苗歌演唱中,体裁分类是十分严格的,在不同场合,需用不同的腔调和类别演唱。在唱“祭祀、哭嫁、椎牛、跳香、扛仙”五类歌时,就必须用“韶萨”(平腔)演唱。
在湘西多声部苗歌的歌词中,笔者发现它除了用于表达歌曲内容的寓意外,还可以作“和音”的衬腔,也就是在演唱歌曲中,为了加强歌曲的“和声”性,在歌曲中运用一些衬词,把衬词和主词混合使用,有时把衬词单独作为一个声部。这样,多声部苗歌在衬词、衬腔的作用下显得更为丰富多彩和厚实。这种有衬词、衬腔的多声苗歌据笔者粗略统计有四种主要类型。其一,是衬词、衬腔在主词或乐句后面进入,然后相互渗合,旋律线条交织、明确。二是衬词、衬腔旋律先起,主词及主乐句后跟,然后渗合。三是衬词、衬腔与主词和主乐句同时进入,两条不同的旋律线互相渗合、互相模仿和呼应。四是衬词、衬腔在乐句中间插入,绞拧主句旋律线,使多声效果时隐时现。由于湘西多声部苗歌的多样性,原来那种方整的单声部音乐思维被打破,一种新的、立体的、多声的苗歌审美意识随之产生。
(三)湘西多声部苗歌的基本特征
由于历史的原因和经济的制约,湘西多声部苗歌在传承过程中起教化作用,是苗族人集体智慧的结晶。经过考察,苗族多声部歌曲是经过长期的群众性的口头创作、口头传唱而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湘西苗族人在歌唱中保存和传播了本民族优秀的音乐文化,用歌声叙述了本民族起源、男女相爱生子、人们生活习惯和民俗风情,这种多声苗歌远远超越了音乐的本身,使它具有史诗般的特征。在湘西自治州和贵州省松桃苗族自治县,有一种叫“沙筛”的多声部苗歌,各声部进入整齐,七言一句,四句一联,整部歌曲在四联或四联以上,唱的都是苗族来源、祭祀鬼神、生产生活等内容,和汉族民歌的一般特征极为相似。如这首多声“沙筛”苗歌《情歌》:
眼望姣娥年二八,登林的笋正发芽,
人正年轻花正茂,恰好风流贪野花。[6]
这首歌两声部旋律交织突出,上、下两声部作大二、大三度移动,乐句之间分别采用苗歌中典型“和韵”的办法,运用换韵、押韵、谐韵等技法,使两声部巧妙连接,和声进行规整。湘西多声部苗歌是湘西苗族民歌发展的自然产物,没有经过雕琢和专业加工,属于朴素的原始民歌,是我们研究多声部民歌的最好蓝本。苗族学者陆群在研考苗歌时有这样的论述:“苗歌是苗族人对自然的感性描绘,这些歌都是以湘西山川大地为背景、为舞台,故可视为对大自然的最好表达。”(见《苗族巫文化的宗教透视》、陆群著,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
湘西苗族多声部民歌基本特征还表现在这种多部歌曲中多声思维形成的方面。在湘西苗歌及多声部苗歌中,一般都是以旋律当中最低的那个音开始,又用最低的那个音结束;或是以旋律中最高的那个音开始,又用最低的那个音结束;由于这种低起落或高起落的旋律流动,造成了曲线型、山峰型两种旋律线条,它为湘西苗族多声部歌曲的形成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条件。在苗族多声部歌曲最初的思维形成过程中,苗歌的旋律线条、欣赏习惯及歌手的演唱处理,使这种多声、立体的思维形式由不自觉走向自觉,形成了一种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和声特性。
湘西苗族多声部歌曲与其他民族多声部歌曲一样,不需要专业加工和故意摆设,它是自然、平衡的产物,有时演唱中歌手的即兴性还会占去大量的时间和位置。
研究湘西多声部苗歌的基本特征,要求我们必须从实际中去掌握它的基本规律和基本程式,这是关键的一个技术问题。
二、湘西多声部苗歌的形态特征
多声部民歌(Multi Part Folk Song)的研究,在国外起步已经很早了。在我国,多声民歌的探讨与研究起源于20世纪50年代初,现被证实的有汉、壮、布依、侗、毛南、仫佬、彝、哈尼、傈僳、纳西、拉祜、景颇、羌、藏、苗、畲、瑶、土家、佤、高山、蒙古、朝鲜、俄罗斯等23个民族存在相对稳定形态的多声部民歌。[7]湘西苗族多声部歌曲具有自己独特的艺术特性。
(一)演唱形式与方法
湘西多声部苗歌一般在演唱时都带有引子、插部和尾声,节奏非常自由和复杂,在一首歌曲中时常有不少停顿。由于地区与发声特点的不同,湘西多声部苗歌的演唱形式有着固定的组织形态,它同苗族山歌一样,被分成了两大类。第一类是韶唔类,这种多声的苗歌流行于湘西花垣、吉首、古丈、保靖一带,因为是高腔类,曲调的抒咏性很强,节奏非常自由,抒情优美。这类形式的多声苗歌适用于野外劳作演唱,音程跳动大,高亢激越。我们在考察时发现,韶唔类多声苗歌主要是男声合唱,因为这种歌曲在野外劳作而唱,劳动强度大,只由男人来承担的劳动类多声苗歌。如这首《椎牛舞歌》(女客合):
椎牛大鼓置中堂,青年击边震山岗。
请客都来跳鼓舞,给咱椎祭添彩光。
椎牛大鼓置大坪,青年击边震山岗。
请客都来跳鼓舞,年年岁岁五谷丰。
除这种男声合唱、女声应合的多声歌曲外,有些风俗类歌是由女声合唱担当的,和男声合唱一样,它也是韶唔类中的一种。
第二类是韶萨类,流行于湘西自治州各县市,根据其演唱形式的不同,又可分为如下几类。
1.情歌类:这类多声苗歌在吉首、花垣、保靖等地最为流传。在演唱时,高音声部作引子出现,后一声部接腔,加上一些称呼语,如“嗨一噢”或“乃晤一色噢”等,听起来旋律平缓、流畅,仿佛山泉流水。
2.古歌类:这是一种粗犷、原始的歌曲,旋律跳动不大,结构不太规整。这类歌一般只有两声部,用三字句、四字句、五字句、七字句相互配合而成。
3.扛仙歌类:这类多声部苗歌气势单薄,演唱人数一般在三四人左右。它的特点是在唱歌前,歌手先打个呵欠,然后用凄凉的颤声演唱。这类歌只有两个声部,一声部用颤声唱衬词,另一声部用颤声唱歌词,气氛严肃,情绪凄惨。
4.哭嫁类:这类多声部歌曲是由新娘、伴娘、娘家人(只能是妇女)、新娘母亲等哭唱的一类多声苗歌。哭嫁类的多声苗歌艺术性很强,腔调有一定的装饰性,演唱时拖腔、颤声贯穿于歌乐始终。多声部演唱时,常常有这样一些特点:一声部先哭唱,另一声部再用第一声部第二乐句为头起唱,第三声部接着模仿第二声部的办法,这样反复不断地往下唱。
5.跳香类:这类多声苗歌流行于吉首、泸溪、古丈等县市。它和其他苗歌的平调一样,都时常采用拖腔、下滑音等方法,衬词颇多。在演唱时,人们跳着舞,欢庆丰收;领舞者左手拿绺巾,右手持师刀或牛角,后面跟着四个小伙子,边舞边唱,合迎着舞蹈的节奏,气氛欢快、谐合。
在演唱多声苗歌时,歌手们运用了滑音和假声的演唱方法。滑音是苗歌演唱的基本方法,它是由一个音向上或向下滑唱进入到另一个音,然后拉直真嗓。在多声苗歌演唱中,不论是句首或句尾都可用滑音。
假声演唱也是多声部苗歌演唱常用的一种方法。由于有些苗歌旋律音域较宽,旋律起伏又大,在演唱时要想达到有足够的气息,有正确的共鸣而声音不抖,只有用假声来代替真声,使长音轻松自如,声部尖而有根。
笔者在这里要提到的是,在演唱陈述性的多声部苗歌时,真声演唱还是最基本的方法,因为它需要有粗犷、类似朗诵调的音色。
(二)节拍与节奏
湘西多声部苗歌的节奏比较自由,近似于散板,但它散而不乱。在研考湘西多声部苗歌时,我们似乎感觉到它节拍很自由,无法从中找出规律性的东西来,好像全是散板,不能划分小节线。但仔细观察,其实多声部苗歌存在着一定的、固定的节拍,只不过在部分乐句中,由于歌曲本身需要,歌手们即兴的缩短、延长、休止,使节拍和节奏在一首歌曲中显得多样化。想找出规律性的节拍与节奏并不难,只要了解湘西苗族人的生活习惯与多声思维方式,这种形散拍不乱的多声部苗歌的神秘面纱就会揭开。
在掌握了苗歌的节拍与节奏形成的自然规律后,一种湘西多声部苗歌节拍的典型特点就会出现,它们在力度的处理上是:头拍强、二拍弱、三拍次强,与欧洲音乐理论中节拍强弱规律有着明显的不同。在西方传统的节拍规律中,2/4、3/4、4/4等拍的强弱规律是强、弱或强、弱、弱或强、弱、次强、弱,但在湘西苗族多声部歌曲中2/4、3/4、4/4的后拍或后半拍,都要比它的前一拍强。这种处理是湘西苗歌及多声部苗歌的特殊现象。
(三)声部构成与和声特点
湘西多声部苗歌大多数是二声部,三声部和四声部苗歌有时在衬腔的作用下也会出现(衬腔作内声部,有时也作旋律声部)。我们在研究湘西苗族二声部歌曲时发现,苗族二声部歌曲多为支声型,也就是两个声部同时演唱同一旋律的变体,这是湘西多声部苗歌的最常见的声部结构类型。韶唔类主要以声部加花的手法为主,运用加花与模仿互为变体,造成旋律流畅与节奏疏密的对比。韶萨类主要是以分开声部、交叉声部的手法为主,在演唱这类型的二声部苗歌时,二声部各以同一旋律为变体,以相同的速度、相同的节奏演唱同一歌词。
三声部和四声部苗歌的演唱少见,有时必须在苗家“四月八”、“赶秋”等特定的节日中才能聆听到这种多声民歌的神韵。三声部和四声部苗歌演唱的人数一般都在十几人以上,有时还按年龄、性别分别排成二至三排,运用衬腔与唱词的相互交替、结合,构成了三个或四个声部的轮唱现象,这种声部构成形式使湘西多声部苗歌在风格上突破了多声部民歌的原始风貌。
湘西多声部苗歌的和声特点是五声性的和声音程,它和其他民族的多声民歌一样,都以五声性自然音程为主,以四、五度以内的密集音程为主,以大二度和纯四、五度及小三度的运用最为常见。
(四)织体形成
湘西多声部苗歌大部分由两个或三个声部组成(四个声部少见),其织体形成多样。
我们平时常见的织体形式是主旋律与衬托声部或低音声部(第二旋律)相结合发展的一种声部结构形式。例如这首三声部的《故事歌》,歌词大意是:
雷公炉内去打铁,打成快箭四五根。
盘古把箭拿在手,分别插中海水门。
一箭射出消海水,二箭射出见山村……
在演唱中,一个声部演唱旋律,另一声部作陪伴或补充式进行,第三声部作持续音、固定音型演唱,这两个声部对旋律声部分别起到了陪衬、烘托、补充的作用。在湘西多声部苗歌的织体形式中我们发现,它在演唱中陪伴、衬托(模仿衬托)的织体形式较多,有时还会偶然地出现少部成对式织体,这样,它跟汉族的对比式复调型织体很接近了。笔者认为,湘西多声部苗歌的这种织体形式体现了湘西多声部苗歌在多声思维形式上走向了成熟。
湘西多声部苗歌在演唱方式、表现内容、唱腔润腔等方面极为丰富,织体形式除了常见的支声外还存在着接应型与主调型等多种织体形式的倾向。
(五)调式与调性
湘西多声部苗歌的调式很多,宫、商、角、徵、羽或类大、小调式都有。从调式构成来说,以宫(Do)调式最为常见,其次就是羽(La)调式、徵(SoL)调式,商(Re)调式,角(Mi)调式有时偶尔出现,而其他民族多声民歌中无角调式现象。例如现今流传于湘西花垣一带的苗族哭腔调《抓壮丁》就是角调式,其歌词大意是:
回忆往日恨夜长,泪洒枕衾自凄凉。
抽丁捉我小儿子,我儿欲跑遭了枪。
失声喊娘倒下地,口吐鲜血把命亡。
它的曲调自由、悲伤,歌曲旋律声部第一段为E角调,衬腔声部开始也为E角调,到中段转到D商调,形成一种调式交替现象。为什么其他民族多声部民歌无角调式?樊祖荫教授解释说:“这可能与五声在三分损益律中产生的次序有关,角为最后一律。”[8]笔者认为,由于地区与和声思维方式的不同,各乐曲在调式上的构成也有自己民族的偏爱,这不足为怪。
湘西苗族多声部歌曲大都采用五声性音阶,在主音确定的情况下,其他音有可能被看成经过音,在组织音阶形式上呈多样性。在多样调式中,有转调现象。由于多声苗歌旋律的变音现象存在(如*1、b7),这样会使另一声部在重唱结束处采用“以清角为宫”的手法,转入下五度宫音的调式中去。”[9]这种变音现象是苗族多声部歌曲的特色,也是其自然转调的最好、最方便的一种手段。
(六)曲式结构
和其他民族的多声部民歌相比较,湘西苗族多声部歌曲的曲式结构最为特殊,它在曲式结构上以乐句为单位核心,用乐句前、中、后来划分歌曲的曲式、段落。多声部苗歌开始的部分往往被称为引子,它是整部多声部歌乐的起腔。由于苗族多声部歌曲中有许多衬词和衬腔,在中段或中间的乐句中,往往被歌手看作是歌曲的呈示部,也就被歌手们称作间腔(加腔)。在歌曲结束时,有专门供衬托结尾的衬腔,这也就是苗歌的尾声。这是多年来苗族人对其歌乐的曲式结构的表述,是湘西多声部苗歌本身具有的一套独特的曲式结构。湘西多声部苗歌的曲式主要有一段体、二段体、三段体、四段体、多段体等,它常常被人们划分为偶句歌和奇句歌,大多数歌曲都是二句为一联,两联或两联以上为一首。一首多声部苗歌或一段多声部苗歌,一般为一个或两个乐句加上引子、间腔、尾腔组成。在演唱当中,每一个乐句又可能由一个或几个不同的衬腔不断地重复和变化着出现。
湘西苗族多声部歌曲的曲式结构是其多声部歌曲艺术形式的集中体现,它同湘西单声部苗歌有着许多相同之处。在我们考察中还发现,湘西多声部苗歌的曲式结构虽然有其特殊性,但它同其他民族多声部民歌仍有许多共同之处,是多声部民歌艺术的普遍反映。
三、结束语
我们对湘西多声部苗歌的研究,就是对湘西多声部苗歌的另一种发掘与承接。湘西多声部苗歌是民族音乐艺术的瑰宝,遗憾的是它躲不过历年来的人为灾害,而且大部分已经失传。
如今,湘西自治州各级政府非常重视对湘西多声部苗歌的挖掘和抢救工作,为了弘扬民族传统文化,当地政府和党委积极培养专门人才,对民间流传的资料和口头流传的音乐素材进行收集和整理,并对收集整理工作制定了行之有效的措施。笔者闻之深感心慰,并为之颇受鼓舞。在写完这篇短文后,惊叹湘西多声部苗歌艺术的博大精深,总觉本文粗陈管见,是想力求于大家和同行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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